江妍死的那一天正是十五,高高的明月悬在天上,映得院子里像铺了一层白霜。 那一年她将将二十五岁,母亲已病逝多年,唯一的弟弟被发配充军,听说早就死在了半路上。 她嫁到永安侯府顾家已近十年,期间历经宣武、景元、永熙三朝,顾家的气运也跟着起起落落,先是罢官,再是夺爵,到如今终于走到了末日。 抄家的旨意刚被宣读完,身着飞鱼服,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就将侯府团团围住。女眷和孩童全关在家祠里等候发卖,男丁则被锁拿着,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。 她的丈夫,曾经名满京城的玉面探花,顾家六郎顾修远,被拖走的时候已经软成一摊烂泥,屎尿甚至污了他月白色的锦袍,顺着裤腿流了一地。 另一个锦衣卫也骂道:“你祖父千里靖难,从龙有功,当年封候拜将,何等光宗耀祖。你父亲北扫胡虏,南平乱党,更是战功赫赫,位列三公,是我朝第一神将。好竹出歹笋,竟养出你这么个没种的孬货!” 顾修远此时也顾不得体面,只管抱着锦衣卫的大腿痛哭流涕:“九千岁,我要见九千岁,九千岁救我啊—” 那锦衣卫耻笑:“哪里还有九千岁?景元帝都被焚尸了,王谨那个乱臣贼子早就被乱刀砍死,五马分尸了。” 顾修远摇头,状如疯癫:“不可能、不可能的。九千岁最喜欢我家阿妍,他答应过我,只要我把阿妍献给他,他就保举我入内阁,就让我顾家回复往日的显贵。” 众人呸了一声,骂声传到祠堂里:“你也算个男人,把妻子送到阉狗床上换取荣华富贵,我要是顾氏祖先,半夜里都要从坟里爬出来,掐死你这不肖儿孙。” 顾修远的哭声越来越远:“阿妍,阿妍,阿妍你不中用,你不中用啊。” 祠堂里,几十个女眷哭哭啼啼,瑟瑟发抖。她们身上但凡值点钱的衣裳首饰都已经被剥了去,曾经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们,如今只穿着贴身的中衣,蓬头垢面,狼狈不堪。 看守祠堂的是另一队锦衣卫,此刻用鹰隼般的目光将他们逡巡一圈,阴测测地问:“不知探花郎夫人是哪一位?” 女眷们惶惶相看,不知何意。 另一个锦衣卫恶狠狠道:“阉狗王谨的...